寂城
■王一然(東北師范大學連山實驗高中)
偏遠的樹林里,不時有一兩只蝙蝠飛去獵食,帶起令人膽寒的“簌簌”聲;本應熱鬧喧囂的街市,此時也空無一人。瘟疫籠罩了整個武漢,對死亡的恐懼飄蕩在城市上空。
2020年1月22日晚10時29分
湖北武漢 “您好,我是安寧。”“喂,阿寧啊,新聞上說武漢明兒個就封城啦,你可緊著點兒回來吧!”“爸,我不回去了,醫(yī)院還忙,患者都救不過來了。都這個時候了,我更不能走啊。”“你不要命啦????!家里都盼著你回來呢,你媽擔心你,哭了兩天了愣是沒敢給你打電話,說是怕耽誤你工作。我這要不是……”“我知道您擔心,但是我真的不能回去,您放心吧,我不會出事兒的。”“不會出事兒,等出事兒了就晚了!安寧你給我聽好了,我告訴你,你必須回……” 接著是電話掛斷后的嘟嘟聲,和一聲無奈的嘆氣。她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將胸前的工作證調(diào)整了一下。證件上的字標明了她的身份——武漢市A醫(yī)院,安寧,呼吸科主任。
2020年1月22日晚11時05分
安寧剛剛整理好厚厚的一摞資料,手機信息的提示音響起。“親愛的,什么時候回來?告訴你一個驚喜啊,寶寶會說話了。”她沉思片刻,在文本框里敲上一行字:“那真好啊……我就不回去了,我沒事,你要注意安全。”然后,她按滅屏幕,雙手捂著臉蜷在辦公椅上。做出選擇的時候,所有人都是痛苦的。她也想回到家里陪父親下下棋,嘗嘗母親新學的菜式,再抱一抱自己的愛人,聽一聽寶寶的呀呀之語,但是她不能。她的身上背負了太大的責任。她必須站到前線,必須要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里沖鋒陷陣。手機屏幕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安寧走到窗前,撫著窗框向外望去,用盡全部自制力不看向手機。
2020年1月22日晚11時43分
“安主任,又來了一批患者,情況已經(jīng)越來越不好了……” “先穩(wěn)定好病患和家屬情緒,集合所有的力量,一定要保證所有病人都有能就診。”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又被再次按滅。“好……誒?您怎么不回消息?”“怕回了就舍不得。”“那……您就回去吧,那么多家人都等著您,這兒還有我們呢。”“不。”安寧輕輕搖頭,她想起自己在踏入醫(yī)學院的那一刻就曾宣誓過,對這個職業(yè),要以生命相托。“我是一名醫(yī)生。”
2020年1月23日凌晨0時31分
“安醫(yī)生,4號病床呼吸困難,高燒發(fā)熱。”“準備吸氧,先注射抗生素。”“17號床已無生命跡象……”“通知家屬,下死亡通知書。” “安醫(yī)生……” “安醫(yī)生……” 安寧像打轉的陀螺一樣轉個不停。護目鏡下遮蓋的,是重重的黑眼圈。“安醫(yī)生,換班了,您去休息吧。”
2020年1月23日凌晨02時00分
安寧從口袋里抽出手機,翻著一條又一條短信。“阿寧,爸在家等你。好好兒工作吧,自己多保重。” “寧兒啊,家里的事兒都不用惦記,我們就在家待著,哪兒都不去,保證不給你添麻煩!等你回來的,媽給你炸焦圈兒吃!” “……” “媽……媽媽……” 眼淚奪眶而出。不過幾天,她身旁的患者和醫(yī)生都一個接一個地離去。她害怕,下一個會不會就是她。但疫情不允許她害怕。她只有保持高度清醒,才能從死神手里搶回更多生命。
2020年1月23日凌晨05時00分
封城前5小時 “安醫(yī)生!9床癥狀大幅緩解!”“太好了,持續(xù)觀察,這是希望。”
2020年1月23日早09時00分
封城前1小時 安寧和剛剛換班的幾個同事一起坐在辦公室里,度過著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知道,一小時后,武漢會成為一座孤城。他們將與外界隔絕,甚至可能會長眠于這吃人的瘟疫??伤缓蠡?。因為她曾立下過誓言。只要這誓言在,她就不會放棄她作為醫(yī)生的職責。
2020年1月23日早10時00分
“來自武漢市疫情防控指揮部的消息,自今天10時起,武漢全市城市公交、地鐵、輪渡、長途客運暫停運營;無特殊原因,市民不要離開武漢, 武漢離漢通道暫時關閉。”
窗外下起了小雨,就如同這城市一樣冷寂。 縱使他們有著三頭六臂,他們也只是凡人。
他們也有他們的家人,有他們的所愛;他們也不希望把生命留給這次病疫。但是, 他們是醫(yī)生。
心中有愛,所以有所畏懼,心中有愛,所以無所畏懼!
謹以此文致以對所有醫(yī)生的敬意以及對病逝者的深切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