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
■王紫盈(天津市濱海新區(qū)大港第一中學)
已經(jīng)三十五天,我不曾站在2020年的寒風間。
下雪那天,我沒有踩在松軟的雪上,像以往那樣用手捧著雪看它們融化成一攤水,從泛紅手掌縫隙流走,貪婪地竭盡全力地感受雪的溫度。
我只是穿著單衣,踩著暖洋洋的地板,伸出一指,緊貼玻璃——它連接著外面——外面有風。
我看不到外面,尤其是被樓房擋住的遠方。
聽說,小企業(yè)破產(chǎn)了,小公司倒閉了。
餐館老板批發(fā)的蔬菜爛了,養(yǎng)殖場戶農(nóng)場里的牲畜餓死了。
好多人失業(yè)了,家中臥病在床的妻子沒有藥了,正讀大學的孩子籌不齊以后的學費了。
我不曾見過,只從手機截屏上聽見他們的聲音。
我聽說,武漢站前的車道是空的,是靜的,不吵,不堵車。
京漢大道的晚七點像凌晨三點,路燈下沒有影子。
每個人和每個人,戴著口罩,隔開很遠。
每個地方都有一個表格,有時數(shù)字一下子多了幾千。
口罩從海外轉了好幾手,因為“供不應求”,他們漲價了。
理應有著敏銳嗅覺的人,好像傻了,不知道該做什么,于是就走了。
西裝革履的人站在臺上,對著話筒,套著用爛了的公式,滿口胡言。
套著兜帽的人,找到了宣泄口,甩起鋼棍,名為偏見的暗器飛濺。
那好像寒冬中的悲歌,令人窒息,而虛無縹緲。
我告訴我自己這是一場夢。
可是我還在家中。
我本應在上學。
它,像是鑿壞了閘口,讓一切令人作嘔的東西一股腦地傾瀉。
我身處溫室,本是四六不知,卻被迫清醒而不自知。
可是我沒有驚惶,我很從容,甚至眼里有光,嘴角含笑。
溫室外面也不過如此,滿眼陽光——明明沒有太陽啊。
原來是我聽說的事,撞進了我的心,變成暖意化成點點燃燒的火種填滿了胸膛。
脫下白衣,那是滿是深深勒痕的面頰,被消毒水洗過千萬遍滿是血絲的手背,以后不能行動終被凍住的八尺身軀。
摘掉佩徽的帽子,那是不能瞑目的眼,日夜奮力跳動而停下的心臟。倒于黃土,葬于陵園。
不持一槍一炮,用的是肉胎凡身。戰(zhàn)役打得漂亮,卻是血濺三尺。
那樣的暖,像是塞北夕陽下的一曲羌笛,勾勒著無邊宏偉,讓人想放聲嚎啕,任淚水暢快的砸下。
還有從四面八方匯集一堂的光斑,從身邊源源不斷的浮現(xiàn)涌出,流光溢彩,明媚了世間。
那是放下一箱箱口罩就轉身跑開沒有留下姓名的背影,是將攢了數(shù)年的紅色鈔票放在柜臺上的蒼老的手指,是永遠帶著朝氣與希望的少年純凈的童音,是藏在鏗鏘鼓點中熱血青年無線力量的旋律,是白紙上的一字一句,是電話中的輕聲細語。
還是將失望的人的心重新點燃的基金會,是希望自己也成為逆行者而不斷壯大的志愿者團隊,是大洋彼岸彼此心心相印送來祝福的異國團體。
那是前線英雄迫切的需要,他們亦是凡人,需要給疲憊不堪的心一些慰藉——為如此溫暖光明的世界而戰(zhàn),值了!
那樣的暖,像是揚州三月的一令小曲,描摹出滿園春色,躍著生機活力,酥到了心眼兒里。
光明與黑暗永遠并行,不管在何處都交織在一起,我們不必否認,也不必回避。我們只需相信沒有一個冬天是不可逾越的,何不站在陽光下,成為光,去驅逐黑暗,讓自己每次看到世界的第一眼都是火種是光斑,是讓人含笑的暖。
不要哭泣,不要沮喪,在一方天地中找到樂趣,通過網(wǎng)線尋找并聯(lián)通樂觀。
眼中有光才能靈魂有愛,心懷敬畏才能善意滿滿。
隔絕病毒,但不能隔絕愛。
“我站在那中央,周圍圍著燭火,我貪婪的嗅著,卻看到了一雙雙手,從遠方的黑暗中伸出,拖著我周圍的燭火?!?/span>
于是我上前,周圍的人也上前,一起握住了那雙手。
你感受到了嗎?
那是暖。
我,我聽說,我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