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
■顧佳儀(江蘇省溧陽中學高一)
一、思念成城
黃昏有落日。玫瑰色的云霞印在他的眼中，燦爛瑰麗。像極了不久前他捧在手上的一大束紅玫瑰。像極了紅紅的結婚證上她明媚的笑靨。
他坐在窗邊，軍裝外罩著白褂，口罩擋住了大半張臉，眼鏡下眼簾微垂，讓人看不清喜樂哀愁。
他忍不住盯著手機漆黑的屏幕，盯得眼睛生疼，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凝視著，想象下一秒屏幕會亮起。重現(xiàn)他的笑顏，綠色的標識邊，會有一行小字，也許是“一切順利，勿念”。不，她才不會這么說呢。他笑了笑，看不見嘴角的弧度，卻可見眉眼的溫柔。也許是一堆沙雕的表情包，也許又該向他炫耀今天接收的病人中有多少人給她致敬，也許是一張帶著一身疲憊卻微笑的自拍……
屏幕依舊是黑的。 時針走得很緩，非得秒針與分針一圈圈的催促才肯挪動分毫。而秒針無怨，一步一步地走著，不緊不慢，追趕著永無盡頭的未來。仿佛不知疲倦，只是履行著它的本分，它的職責。
秒針會累嗎？若是秒針停下了，又該怎么辦？ 他被自己無厘頭的想法逗笑了?？梢晦D頭，他的笑容又斂起。
大廳里隨處可見軍綠色的身影。淺藍的口罩與軍人常年風吹日曬后幽黑的皮膚對比明顯，十分喜感。不知濕潤了多少人的眼眶。
每個身影都挺拔，每個步伐都堅定。每個眼神，都是用思念淬煉過的堅毅。原來，思念也能成城。那樣綿長，那樣深刻，那樣的堅不可摧。
鏡片有些模糊了，他起身拿鏡布來擦，袖口蹭過手機，在看向手機時，屏幕已經(jīng)亮起。那個明媚的笑靨，是他此刻最大的慰藉。可是沒有新消息，他的心突然空落落得難受。他多想點開話筒的圖標，在聯(lián)系人中找到腦海中過了千萬遍的名字，在下一刻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他摁滅了屏幕的光，仿佛這洶涌澎湃的心潮隨著暗下的屏幕一同退去。仿佛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小插曲。仿佛她的思念還在骨肉間游離。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明月下，有萬家燈火。
他是她的丈夫，他是民眾的軍人，他是百姓的醫(yī)生。他收起手機，走向會議室，身姿挺拔，步伐堅定，眼神中卻仿佛可以感受到披著風雪回到家中那一碗燙口的餛飩的溫暖。
會議結束已是深夜，他捧著大沓資料回到窗邊。窗外燈火已經(jīng)稀疏，但月兒更明，照著同一份思念。他點開手機，看見一個綠色的小標，邊上是一個小小的笑臉。月光靜謐，兩雙眼中映著同一輪月，笑臉陪著燈光，亮了一夜。
二、團圓
小小的手機屏上，出現(xiàn)了四張臉。兩張滿是皺紋的臉擠在一起，使勁往攝像頭前湊。笨拙地擺弄手中的方盒子，誰讓它能看到孩子呢！另外兩個屏幕，則是一男一女兩張年輕的臉，一個身著軍裝，一個戴著口罩，一個嘴角上揚，一個眉眼盈笑。
豐盛的年夜飯仿佛就在眼前，香氣縈鼻。
所有的思念都越過千山萬水，到這一方小小的屏幕上，盈得滿滿，將要溢出。 四張臉龐，跨著大半個中國，訴說著同一份思念。心中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只有一句“新年好”。要身體好，事業(yè)好，心情好……還有，記得照顧好自己。這大概是所有父母對遠行的兒女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吧。
照顧好自己……如果可以，多回來看看。也許后半句，都在心中說了?！鞍?、媽，那邊有病人來了，我就先下了，新年快樂，平安健康！”她的聲音隔著口罩，悶悶的，有點沙啞。
“你也多注意身體，不要太累，不要硬撐。”老人著急又關切，可又幫不上什么忙，只能隔著屏幕，祝?！跋Ｍ咔榭禳c好轉，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千萬小心”他只說了這一句，她便已在催促聲中下了線。奔赴她的前線了，那是她的戰(zhàn)場，沒有臨陣脫逃，有的只是勇往直前。
在特殊的日子里，萬家燈火中，有多少束光，映著每個思鄉(xiāng)人的臉龐，天各一方，沐浴著同一片月光。
〖結〗
人類不是一個完美的物種。 它面臨著各種各樣的疾病，每個人內心都有欲有惡。人類有戰(zhàn)爭，有對其他物種的毀滅，有試圖戰(zhàn)勝自然的愚蠢，有各種內訌，還有各種自我消耗。并且樂此不疲。渺小的人類，還有更渺小的中國。五千多年的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過彈指一揮間。
這一揮間，可以耗盡多少代人的生命去探索？可那些紛亂的往事，早已湮沒在歲月中，紅顏白骨都成了一捧土，再后來，化作塵埃在你眼前漂浮，停留在你的發(fā)梢。不過一?；伊T了。你也不過一個人罷了。渺小，無知，終點便是一粒灰塵。
但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從來沒有誰得到上天的眷顧，我們只是獨自走向未來。
回憶往昔，如何沒有災難？“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砥礪前行，從來不是一句口號，中華民族精神也從來不只一個符號。誠然，我們有許多缺陷。誠然，我們從不完美。但當災難來臨，沉睡在中華民族骨子里精神便將蘇醒。我們是一個中庸的民族，中庸得讓人以為我們是懦弱的，我們是一個剛強的民族，團結時可以越過所有屏障。
我們是中華民族，從地震到病毒，多少次絕望后的曙光，多少次涅盤后的重生。當人們都以為到此為止時，她都會用實際行動表明，中華不止如此。不止是面對災難的從容，有條不紊。 更是在每個人心中傳遞的那份溫暖那份愛。太多關于感恩白衣天使的例子，太多關于主動請求隔離的報道，太多關于輸送物資捐贈物品的美談……太多的奮不顧身，太多的舍己為人，太多的辛苦與感動…… 殘次的物種，有著完美的愛。
指導老師：周玉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