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王泓宇(山東省煙臺第一中學高二)
李維良醫(yī)生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那樣果斷地做出決定。
當他在餐桌上向妻子和兒子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出乎他的意料,沒有反對聲,眼前是實實在在的沉默,而這沉默在他看來,又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反對。妻子嘆了口氣埋怨他評先進的時候都沒這么積極。李維良喝下最后一口酒,說:“我是咱們醫(yī)院的感染科醫(yī)生,我必須要去,再怎么說,也得對得起這身白大褂!”
兒子被爸爸的態(tài)度嚇了一跳:“爸爸這是要去打仗嗎?”李維良拍了拍兒子的腦袋:“是啊,不過這場戰(zhàn)爭沒有槍炮,爸爸要去救人!”說著說著,李維良眼里,不知怎的就閃爍出了模糊的光影。
第二天,妻子幫他收拾好了行李,小聲地說:“為了大家,勇往直前,但也別忘了這個小家,注意安全。”兒子滿是激動:“英雄!英雄!我的爸爸要去當大英雄!”妻子抱起兒子說:“給大英雄送行!”李維良一如既往,出門前一定要抱一抱他們母子,然后戴上口罩,再三叮囑,“哪里都別去,在家里好好待著,等我凱旋!”
出了門,李維良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從夾子里拿出了去武漢的車票。 火車站已經(jīng)全面停止了開往武漢的列車,但這一趟列車是獨一無二的——這是唯一的一班開往武漢的列車;而車上的乘客也是獨一無二的——近兩百名專業(yè)的護士醫(yī)生,全都是為了支援武漢,毅然辭別家人,踏上了這輛逆行列車。
李維良突然感受到了一種無名的緊張,周圍的人臉被口罩捂得嚴嚴實實,所有人都把恐懼藏在了心底,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李維良也怕自己回不去了。作為一個醫(yī)生,他面對了無數(shù)生離死別,可當他真正面對可能到來的死亡的時候,他突然也意識到,自己原來也是一個普通人——每一個英雄在成為英雄前,都是普通人。
一個年輕小伙子坐在李維良旁邊,盡管帶著口罩但是李維良依然能看到他口罩后面是陽光、青春的笑臉。李維良對這個年輕人感到詫異,他這樣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醫(yī)生對這場旅行都充滿了緊張,可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卻看不到一點的驚慌的影子。
“孩子,你多大了?”李維良問道。年輕人笑著說:“老師,我今年23歲?!边€沒等李維良再開口,這個年輕人搶著說:“老師,您別看我年輕,我臨床經(jīng)驗已經(jīng)很豐富了,一定能勝任這次任務(wù)!”李維良感到十分驚異,這個年輕人看來比他還要堅定。“你這么年輕,家里人同意嗎?”小伙子遲疑了一下,馬上又笑著回答:“同意啊,我爸媽都相當支持我,是他們主動讓我報名的?!崩罹S良接著說:“你這么年輕就能身居一線抗疫,很了不起,但是你這么年輕,你不怕……”還沒等醫(yī)生把話說完,小伙子就回答:“怕,老師。但就是因為我還年輕,所以我一定要去。人這一生,總是要堅持自己的理想的?!?
李維良醫(yī)生沉默了。人這一生,總是要堅持自己的理想的??粗@個小伙子,李維良忽然覺得,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李維良滿眼敬意地看著這個小伙子,無意間看到了年輕人發(fā)的微信:“爸,兒子去了。是我擅作主張了,對不起!”
他們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人滿為患。不過好在已經(jīng)有火神山、雷神山兩座醫(yī)院正在建造,建成將會增添3500多個床位,所有病患都會得到治療。李維良被安排到感染科二室,每天都要進入重度感染區(qū),收集相關(guān)資料。
夜幕降臨,武漢已經(jīng)入睡,可是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仍在清醒地戰(zhàn)斗。李維良結(jié)束了工作,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盡管這里不是他的“家”,但他是一定要像對待自己的“家”那樣對待這里的每一件事。
走出院門,李維良看到幾輛小轎車整齊地停在醫(yī)院門前,他本以為是來看病的患者。但這時,一位司機走過來問道:“是醫(yī)生嗎,回家?”李維良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敢接送從重度隔離區(qū)出來的醫(yī)生回家。“不必了,我是從山東派來的支援隊,我們的住處不遠……”司機一聽說是派來的支援隊,便像是祈求似的一定要把醫(yī)生送回去:“醫(yī)生同志你別怕,這都是我們武漢的志愿者團隊自己組織的車隊,有備案的!”李維良確實看到一個個司機在醫(yī)院門外等候,等著接走出院門的護士、醫(yī)生回家。 有個司機是位中年女性,聽說是支援隊,分外地激動:“同志,真的特別感謝你們,你們放下小家,維護大家,我們武漢有你們幫助一定可以度過難關(guān)的!”李維良聽著,感覺心在不住地激烈跳動?!疤貏e感謝,我們覺得我們沒有被放棄!”李維良也感激地回道:“你們有車,封城的時候沒有選擇離開,還出來幫助我們,非常感謝?!彼緳C師傅爽朗地笑了:“大多數(shù)武漢人都在堅守,其實每個人都在為這個生病的城市作出自己的貢獻。有你們在,我們感到很安全?!崩罹S良沒忍住學著司機的口吻:“有你們在,我們感到很安心!”
李維良在招待所下了車,正準備掏錢,司機連忙說:“醫(yī)生同志,不要這樣!”但李維良還是在坐墊底下塞了一張壹佰元——這樣的行為不能免費!下車的時候,李維良聽見車里的廣播在說:“火神山醫(yī)院將于明日交付使用。”
“孩子,爸爸跟你說,爸爸要來當大英雄。我要告訴你,英雄離我們并不遙遠,英雄不是高不可攀的神壇人物。我看到很多很多普通人作出了偉大的選擇,他們都是英雄——因為所謂英雄,就是普通人擁有一顆偉大的心?!?李維良合上日記,心中默默念叨:“等你病好了,我一定帶妻兒來看看這英雄一般的城市?!毕胫胫罹S良睡著了,而武漢正在慢慢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