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欄目文章由“文心雕龍杯”全國中小學(xué)校園文學(xué)寫作大賽組委會供稿。本卷入選文章均為第八屆大賽現(xiàn)場決賽特等獎獲獎作品。
告 別
□ 林天驕(山東省實驗中學(xué)高二)
如果溪水又漫上了鄉(xiāng)間的泥土地,如果蘆葦叢中的水鳥又露出了鵝黃色的小腦袋,如果依舊是那個夏天,那個故鄉(xiāng),如果我還能坐在那間綠漆斑駁的教室,與講臺上那個熟悉的身影再多一秒目光追隨,我一定正襟危坐,然后淚流滿面。
如果,一切都還來得及告別。
如果,我們不曾離別。
她是我的恩師。
她身材矮小,單薄的身體中卻像積蓄了無限的力量,那是一種熱愛與情懷燃成的光熱,倒映在記憶的夏水中,融進血液,守護我們成長。
我與她,更像知己。每當(dāng)在城市中悶熱的夏日里,腳尖點過一滴清涼的水時,我的腦海中總會閃過一幅奇異的景象:午后的天空亮得發(fā)白,地面上這片水域卻跳躍著金色的波痕。而她,放下了平日的書本與粉筆,挽起褲腿站在水中央,搬動著石塊尋覓著什么,忽然像一柄尖刃般向水中刺去,水花“刷——”地起落后,只見一只小螃蟹在她手中張牙舞爪。而她一抹臉上的水,將頭發(fā)濕濕地撩到耳后,逆著光向水岸上的我莞爾一笑。我不敢相信這是我的老師,她比一位少女還要富有活力。她招手示意我過去,將竹籃遞給我,聲音陶醉地說:“真想把課堂也放到大自然來,畢竟‘思想深刻者熱愛生機盎然’。”
初三沖刺的那一年,我也遇到了寫作的瓶頸。看著一張張蒼白的文字,我第一時間找到了她,可她卻一直按著太陽穴說:“文章不能這樣寫。”我多次找她,卻始終得不到任何肯定,甚至沒有了以前一起感動一起驚嘆的默契了,我認定這是她對我失望后的敷衍,賭氣地決定自己努力,不再靠她。那段時光我浸在書本中,對于同學(xué)間流傳的一些蜚言,也不曾在意。
大考前夕,我將得意之作拿給她看,她依舊面無表情有氣無力,卻對我說:“就這樣寫吧。”
就這樣寫吧。這句話在日后無數(shù)個夜晚里讓我心頭一暖,也無數(shù)次讓我號啕。
我?guī)е厥暗哪_驕傲踏上了火車,離開故鄉(xiāng),頭也不回地去一個霓虹炫目的地方。我本想功成名就帶給她榮光,卻沒想到,卻沒想到!
是的。最無法釋懷的告別是死別。我聽到“肝癌晚期”這樣狠毒的詞匯與那樣美麗的她聯(lián)系起來時,第一次質(zhì)疑起所謂的天命,她是那樣愛世界,愛教育,更何況我都不曾與她告別。
我是在她的葬禮上聽到這段話的:
“我親愛的小友們,要記得讀書,讓自己內(nèi)心快樂、豐富。要愛你們的父母,善待每一個生靈。”淚水已滑落,就這樣分別!就這樣分別!
未曾完成的告別,于我,是歷久彌新的痛。
記得初三那年,全市都在押作文主題是“成長”,我寫了幾十篇成長,卻不知成長背后寫著的,還有一個告別。
是的,無法釋懷。但每一個劫后余生的人,都該記得愛。在離別前愛,哪怕用有魚尾紋的眼角微笑,哪怕用帶有唇紋的唇畔親吻。這是告別,無法逃離的告別,卻也不是結(jié)束。
“撲棱棱……”水澤深處,飛起幾只水鳥。(任教老師:劉瑩)
告 別
□ 朱詩琪(廣東實驗中學(xué)順德學(xué)校八年級)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站在街角與玩伴們告別,是與童年告別;與躺在病床上的外祖父告別,是與慈祥告別;青年禮上與過去的自己告別,是與天真告別……
一句又一句的再見,一行又一行的清淚,一次又一次的告別。美好的事物不可能永遠停留,美麗的容顏、孤傲的嬌花,最終都會在歲月的流淌下、四季的更替中逐漸淡去。
失落,不甘。彷徨在樹影間,伸出手想要接住散落的金色的陽光,想要時光定格在那一幕幕的快樂上,陽光卻從指縫中溜走,時光依舊像溪水般不停地奔向前方。
告別就像一個小偷,不斷地把我心中最珍惜的那箱珍寶一點一點地偷走,等到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東西只剩下那個孤零零的寶箱和上面的一層厚灰,寂靜地窩在心房的最深處,令人發(fā)指卻又無可奈何。
有些無措。
金黃的落葉緩緩落下,蓋住了已經(jīng)腐爛了的殘花。不忍直視,剛想別過頭,卻又有種奇妙的直覺吸引住我的目光,仿佛有什么東西從殘花中沉淀下午,沒入泥土,匯入樹根,為來年開春的生機盎然積累力量。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與童年告別后迎來了花季,與慈祥告別后迎來了成長與獨立,與天真告別后迎來了成熟與穩(wěn)重……
容顏的蒼老換來了心靈的充實,嬌花的逝去迎來了繁茂的新生。
告別不只是過去,更是下一次相遇的開始!
現(xiàn)在就算穿過樹影下的小道也不會再妄想接住陽光,再次快樂的相聚也不會祈求定格時光。因為我發(fā)現(xiàn),被“小偷”偷走的珍寶在告別之后的相遇中又被悄悄地放回原處,還閃耀著更耀眼的色彩與光芒;而那因為寂寞而落下的灰塵,也被相遇的驚喜拂去。
從此,再也不懼告別。(任教老師:宋小白)
告 別
□ 謝瑤(河北唐山一中高一)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可到我家,就是個無解的方程,和母親總是無話不談,而父親卻對我很冷淡,直到生活中的那些點點滴滴匯集起來,才發(fā)覺父愛的深沉,才真正告別童真,破繭化蝶。
我記得,初學(xué)單車的時候,望著那條看似杳無盡頭的筆直小路,內(nèi)心一直在打鼓。回望車座上那雙粗壯有力的雙手,不住地叮囑父親,別松開。而父親卻淡淡地點了點頭,無言,我登上了車子,如同找到了依靠般緊緊抓住車把,蹣跚前行,手心被汗水覆著,滑溜溜的。
突然,我察覺到身后的保護消失了,內(nèi)心不住地顫抖,恐懼充盈著心房,剛剛找到的平衡感沒有了,車子歪歪扭扭,像是個醉漢,最終,我還是沒抵過地球的引力,倒下了,車子倚在我的胸口,壓得我無法呼吸。
出于本能,我開始號啕大哭,而父親就站在不遠處,冷冷地望著我。大哭變?yōu)槌槠?,又變?yōu)槌橐?ldquo;把車子推過來,再練。”沒有攙扶,沒有安慰,只有一句沒有感情的話,我賭氣地站起來,胡亂抹了抹臉,走過去,對父親那僅存的好感再次減半。
再練,再練,記不得是父親多少次沖我喊了,我漸漸掌握了平衡,腦子里緊繃的弦開始放松,開始望著路邊的風(fēng)景了。那雙手離開車座時,我的眼神正好撞在車子上的小鏡子上,父親的手臂漸漸展開,環(huán)抱住我,腳下緊緊地追著我,落地時卻輕輕的,小心翼翼。
我漸漸加快了速度,父親的呼吸隨著我的加速而變得急促沉重,而手臂卻保持原來的姿勢,想要緊緊擁住我卻不敢上前。我蹬得腳已麻木,父親的手臂抖了抖,想放下卻又沒放。我一個愣神,摔在了地上。這次,我沒有哭,而是快速地向后望,父親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手臂放下,他故意裝作很淡定的樣子,可我卻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慌亂和緊張。瞬間,我猛然覺悟,原來父親一直都在,陪著我,永遠。
那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無言而又深沉的愛,而我卻那么晚才懂,從那以后,我漸漸改變了對父親的看法。
那次,我告別童真,破繭化蝶。(任教老師:肖艷紅)
告 別
□ 陳張嵐(福建漳州一中高一)
“快去……”媽媽的聲音透著一些顫抖,手有些用力地推搡了一下我的后背。
我怯怯地朝前探了幾步——車子里的他骨瘦如柴,面黃如蠟。但他那依昔如舊日般熟悉的面容讓我陡然有了勇氣,我加快步子,輕喚“外公”。他的眼睛無力地半抬著,干澀的唇抖動著,氣若游絲。我的心仿佛在古井水中,又冷,又沉。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仿若明白了些什么。
大人們安靜地站著,周遭很靜,只有我的啜泣聲。我用手緊緊拉住他的大手,似乎感覺到了,他很微弱但又很盡力地回握了我的手。
后來,那輛車子送外公回老家了。我再回老家時,只能面對他的那張照片了。
多少年過去了,與外公的那次告別仍清晰地在我的回憶中。那是我第一次親身經(jīng)歷生與死的告別,深深震撼了我的心,成了難以磨滅的回憶。
漸漸地,長大了。才知曉,告別原是生命中無法避免的,也不止一次。
有暫時的告別。站臺上,總是不乏這樣的告別。學(xué)子提著大小行李,姑娘們戀戀不舍地拭淚,離別前情人們依依的私語。也有永遠的告別。我那日與外公緊握的手,龍應(yīng)臺先生在細雨中目送父親離開世界。也有對往日的告別。如那古時班超投筆從戎,唐婉痛書釵頭鳳后離世,小至那一場場有淚有笑的畢業(yè)典禮。
這個世上的告別太多,誰都難以避免。有的人在告別面前是悲傷的,但也有喜悅的,同樣也有悲喜交加。當(dāng)我目送車子在夜色中消失,風(fēng)吹樹葉,弄出嘩啦啦的聲響。拭干滿腮的淚水,臉濕濕的。我慢慢走上樓,看見表弟妹妹們還在房里打鬧著,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覺得很憤怒,想要上前質(zhì)問他們??伤麄兂纬旱哪抗夥路鹨慌杷疂蚕宋业幕?,我什么也沒說。現(xiàn)在想來,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他們可能還不懂什么是告別。面對黑暗的過去,如那《平凡之路》中所述“我曾經(jīng)墮入無邊黑暗,想掙扎無法自拔”,就代表著要開啟美好的未來,那自然是歡欣鼓舞的了。這種告別就充滿喜悅。
告別往往是很短暫的。它之所以讓我們大多數(shù)人銘記,是因為有過往的沉淀。過往的笑與淚,善與惡,苦與累,在告別時會發(fā)生一個逆轉(zhuǎn),甚至是面對一場逝去。面對告別,不是緊握不放,不是沉湎其中無法自拔。將其作為一份懷念,記住過往的恩情。我目送外公離世時,淚如涌泉,因為我想起他之前慈祥的笑,多美好……(任教老師:王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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