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一個終點,或是,下一個起點。
等一個終點
宋巧麗(甘肅省張掖二中高二)
一
這是浩浩森林里的一角,我只是一只蟲。
蟲自是卑微地,而且是被動地定格,在命運將成的一刻。那一刻以后,為人的則為人,做蟲的便遁入微渺的罅隙,從此于天地,只是不起眼的沙礫。
蟲自是低能的,心比天高,命不過一殼。不暴戾,不驕傲。一呼一吸促成風不經意的前行,一顰一蹙充成樹葉不自然的微皺。甚至一前行引來大地瘙癢,一停足壓破種子的生長。
孤身活在浩浩森林的一角,縱是只蟲,我也活得漂亮!
我雖卑微不卑賤,如果此生做蟲是上天開的玩笑,那么此生只做只蟲,便是我用生命做道具,給上天演了出丑劇。我要生便生得光彩。無翅膀以飛天,我可飛馳莽原;無魚鰭以擊水,我可沐風浴雨。我若死亦死得壯哉,或是化作禽類之食,此可供養(yǎng)生靈;或是殞為花間泥土,此可流芳天地??v是只蟲,我亦有尊嚴。如果是葬身人足、獸蹄,便讓那難擋的羞憤葬我,愿此生只是一息??v是只蟲,我亦有莫敵的尊嚴。
我雖低能不低智,我知天地。浩浩森林,雖是巨大,亦有小衷情。不然何來朝陽初上時方才徐徐欲滴的晨露,何來狂風呼嚎后幾欲吞沒世間的沉寂。矮矮小蟲,雖是忽微,亦有大胸膛??上Э傇馔鼌s,才有花葉上斑駁陳雜的舊跡;可惜總受冷遇,才有有別清風自成一派的絕響。
這是一片森林,這是一片熱土,我正奮力前爬。
生無所息,行無止境。萬眾殷切下我成不了龍,就做只蟲。
二
這是浩浩森林的高處,我是虎。
虎自是萬獸之王,腳下是只只野獸匍匐,發(fā)出不辨敵我的低鳴。頭頂是低眉順眼的白云,故作鎮(zhèn)定翩然前行。
我若怒,便可呼號四方,山川在腳下戰(zhàn)栗,溪水流成一片薄涼;我若喜,便會叱咤天地,夕照撣去日復一日的塵灰,狂風舞出一曲絕響。
我是虎,因而事事為先便無可厚非,于征戰(zhàn)中取得勝利也是眾望所歸。沒有鮮花,沒有掌聲。內心的壯烈與孤寂,死亡或對抗,掙扎或攻防,充其量化作葉的嘆息,在樹一個激靈里,紛紛四散。
虎可以奔跑,我卻被虬枝纏足,被藤蔓束縛;虎可以狂妄,我卻只唯唯諾諾悲悲切切,在眾目嚴逼下卑躬屈膝。
這是一片森林,更是一個牢籠,它囚禁的何止是向往自由的心。
羞愧倍至,被奉至高位的虎只想做只蟲。
三
這里不是森林,我不為虎,也不做蟲。
我只是簡簡單單蟄伏在此的人類,試圖點一盞微光,探聽宿命的虛實,或是在暗夜里,做些未知的抗爭。
如何能終結這苦苦的尋覓?是用血淚澆灌的成功之花,掛在胸前,作以勝利的標識;還是以灰色暗淡吸附將流未流的眼淚,滿目無謂,對前路嗤之以鼻。
我盡無一只蟲的天高地闊,也無一只虎的龂龂自語,相同之處,只是等待。
蟲等下一個終點,開始光明坦途;虎等下一個終點,開始無聞無碌;我等一個終點,終結這茫茫暗夜里扎根又拔起的失望之種,希望遇得到開始。
(指導老師:胡永暉)
>>獲獎理由
文章以兩個極具代表性的意象,抒寫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tài),在對比中提煉出文章主題。擅用比喻、夸張、擬人等修辭,將感情融于簡單文字中,但所闡述的又是深重的感情。文章第一、第二部分,語言大氣磅礴,極富辭藻,匠心獨運。文章第三部分,看似語言平實,實則有暗流涌動,多讀之后,便能引起內心的共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