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者
█金月影(山東省濟寧市第一中學高二年級十班)
空無一物的虛無。我的意識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慢慢下沉,靈魂卻仿佛要掙脫肉體的束縛般緩緩上升。然后,熟悉的曲調悄然降臨了,從遙遠的某處升騰而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逐漸清晰,逐漸增強……
“刷——”我猛然睜開了眼睛,瞳孔被迫承受著吸頂燈強烈的光線,混沌中的意識開始歸位。三秒鐘后,我慢慢地從走廊的坐椅上站起身,聽著骨架發(fā)出不滿的吱呀聲,強忍著手臂肌肉僵硬的酸痛,關閉了手機上寫著五分鐘的倒計時。并沒有理會自己有些凌亂的裝束,我迅速收起手機,邁開步伐,匆匆向著走廊深處趕去——我是一名醫(yī)生,短暫休憩的五分鐘早已和之前與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連續(xù)抗爭的三十六小時一樣被拋之腦后,現(xiàn)在的我,必須再次奔赴那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與病魔開始新一輪的戰(zhàn)斗。
戰(zhàn)場上來來往往有許多身影,隔著口罩,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在那雙并未被隱藏起來的眼瞳中,我看見信念帶來的光芒熠熠生輝,我看見決心點燃的火焰熊熊燃燒。每當視線交匯,那光芒更盛,那火焰更烈,內心便明白了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希望也在無形之中傳遞了。
我來到自己所負責的那片區(qū)域,夜已經(jīng)深了,病人們也早早睡下。透明的玻璃誠實地將潑墨般的夜空呈現(xiàn)在我的面前,病房內的吸頂燈經(jīng)過調整散發(fā)著柔和的光。分針與時針互相追趕著,跑過了一圈又一圈,工作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我稍微松了一口氣。
“嗒嗒嗒——”急促的,鞋底敲擊地板的聲音猛然打破了夜的寧靜,由遠及近,一下,一下,將我的心打入深淵。救護車、確診、病情惡化、搶救。護士的只言片語在我的腦海中自動組裝,思維還停留在上一秒,身體卻已經(jīng)做出反應,投入到緊張的搶救之中。我強迫因疲勞而疼痛的神經(jīng)時刻緊繃,告誡自己必須保持謹慎,因為,我是在和死神搶人。時間的概念漸漸模糊了,也許才過了三分鐘,但病人沒有好轉的跡象,于是我覺得已經(jīng)過了三百年。我近乎機械般地進行著搶救,眼前卻開始發(fā)黑——絕望和無力感侵蝕著我,我清楚自己害怕看到病人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死神的鐮刀在頭頂揮舞,病毒在病人的骨血中尖叫著歡呼,黑暗不可遏制地擴散,如窗外的夜空般,光芒被吞噬了。
但是信念不肯屈服,決心不愿讓步,逆風中行走的戰(zhàn)士們直面黑暗:“勢必要將你永遠驅逐!”
于是紅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綻放,紅色的浪潮涌動在國家的每一個角落。不計利益,不求回報,無畏的志愿者們沖上前線,向病毒宣告自己的戰(zhàn)意。
橙色的光芒緊隨其后,勞動者們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大批的醫(yī)療物資被連夜制作送往急需的地方,一座又一座嶄新的醫(yī)院拔地而起。
最后,純白的光芒如利劍般刺破黑暗,醫(yī)者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鑄成堅實的屏障,賭上生命去拯救每一位病人。把苦累留給自己,把安康留給世界,帶著必勝的信念,堅守在抗擊病毒的最前線。
點滴善意匯聚成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以黑暗消散了,病毒退縮了,我感受著病人逐漸穩(wěn)定的呼吸心跳,放下已經(jīng)酸痛到麻木的雙手。此時已是黎明,陽光從遙遠的地平線噴涌而出,天空染上耀眼的金色——天亮了,漆黑的夜晚便不復存在了。
再次回到醫(yī)院的走廊上,還未休息,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是來自家鄉(xiāng)的父母,用信息向抗擊病毒的兒女表達擔憂與鼓勵。我笑了笑,忽視眼底布滿的血絲,壓制住還在顫抖的手臂,忍受臉上被口罩磨出的傷口傳來的陣陣疼痛,然后回復:“一切都順利?!本o接著,奔向下一個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