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站在飛塵中凝望著那枯枝,黃沙迷了眼,淚渾濁地流下……
“東家小女貪妝裹,聽買新花破曉眠。”早在沈周的畫中詩里聞道了杏花的風采,直到那年應鄉(xiāng)下姐姐之約去探訪河對面小山上的杏林,我才算與杏花結下了初見的緣分。
“流鶯悄飛近船側,伴槳聲低語淺說,柳梢沾綠了煙波,繞堤三分春色。”我與姐姐漾在一葉扁舟上,載著一壇子佳釀和滿滿的好心情。水光染開一片天色,白云就在河底的鵝卵石間流淌。用手掬起一捧河水,涼涼地散發(fā)著春天的芬芳,或緩緩順著我的指縫逃逸,或騰起而消散,最終留下一雙濕漉漉的手和記憶深處反光的清涼。
可惜那時年幼,并未能感受到“流逝”的憂郁和“失去”的哀傷。
當我回過神來,滿世界的凈白正向我涌來,帶著柔軟的觸感,隱約朦朧的花香。
一白傾城——這就是我對那杏林最初、最深的印象。
世間竟有這樣仙意的白!勝過西子的羊脂之膚,更勝嬰孩的酥嫩之態(tài)。它們點綴在寒意未褪的黑枝上,婉麗地在這回暖中的早春開放了。此時,梅花即謝,百態(tài)未興,而杏花兒們就如低調少女般隱在這城市之外,世界之內。不爭,自勝;不唱,自聲;不媚,自有人心醉。
花下藏酒
村里流傳著一個說法:女子年少時在早春到對岸的杏花下藏一壇酒,待到之子于歸時心愛之人一起掘出飲下,便可“長長(藏)久久(酒)”。
“就埋這兒吧。”我們倆合力笨拙地將酒埋下,帶著青春的懵懂和純凈的況味。
我們歡笑著,打鬧著,玩笑著。姐姐膚色偏黑,雖不驚艷,倒也明麗,看上去干凈,美好。
經(jīng)年事未休
多年之后,我還時常夢到那天,夢里如煙細雨風露清愁,紅顏嬌俏杏憐酒香。那中國畫一般的意境與真璞之美,都將匯入“杏下藏酒”的醇香里,繪成一封意遠蘊長的情書。
那天,是姐姐的婚禮。自從她考上大學搬走后,我們便很少見面了。
“姐姐打算什么時候去取那酒來與姐夫共飲呢?”
“哦……那酒啊……”她笑了笑,“一來,那本不是什么好酒,二來,你可是地道的知識分子啊,怎么也和那時的我一般信那陋聞呢?再說,我也不愿再回那苦地了。”
我一時愣住了,說不出話來??粗巯碌乃?,她們和他們,失了通透,失了靈性,失了干凈。
不禁心下幾分悵然:原來任何當時看來重要的東西,隨著時光的蒸煮,都是可以褪色而黯淡的。
眼前又出現(xiàn)那中國畫般傾城的白,孤寂而欲墜。
春意闌珊
有幸得了機會再睹那昔日杏林的風采。
仍是一葉小舟,船夫漫不經(jīng)心地劃著水。不知是水污還是天霾,水中再無云魚共戲的生機。
當我真正站在那“杏林”前時,我的舌尖清晰品到了——那是滾燙的咸。這兒哪還有什么“杏林”,又或這天地間哪還有一點白?不過是漫天黃土,機器轟鳴,圍墻上一行醒目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經(jīng)濟飛躍”字樣,以及久久不可平息的杏花亡魂的哀鳴。
回家的馬路上燈火輝煌,澄亮的玻璃下脂粉飛揚。路旁淺淺的水洼里反射著光芒,映出曾經(jīng)的美好和童真與澄澈的碎片,隱約中又幻出那傾城的杏白,楚楚可憐地被禁錮在那即將干涸的水下,在瀕死的境地里等待著人們最后的救贖……
【作者】四川省雙流區(qū)棠湖中學 高2014級18班 馮夢琛
【指導教師】黃 怡
【獲獎理由】
文章用詩意的語言勾勒詩意的畫面,通過兩名女子藏酒、取酒表現(xiàn)各自不同的人生選擇,或許是時代的悲哀,或許是歷史的必然。整篇文章情景交融,事理相生。情節(jié)動人,思想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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